突想到張愛玲晚年頻繁搬家躲跳蚤的傳聞。很少有作家的形象和此類依附人畜身上吸血的節肢動物如此密切結合，其十九歲名句便是：「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後來他又寫文章強調是寫錯了，要改成「虱子」，顯示不願指虱為蚤的謹慎）。不管虱子還蚤子，我曾在google時，發現有除蟲公司把張愛玲當作代言人Orz。
因太不尋常，有些精神科醫師猜測張愛玲的「咬齧性的小煩惱」可能是一種觸幻覺，寄生蟲妄想（delusion of parasitosis）或妄想性蟲爬（delusional infestation）。算是對孤獨狀態的反抗與防衛嗎？果真如此，彷彿張愛玲是刻意幻想出那些跳蚤來陪伴此生顛沛動盪的華美。但這種精神病理學的看法，卻引來張迷們的批評。
張愛玲說了，「除少數的作品，我自己覺得非寫不可……其餘都是沒法才寫的。而我真正要寫的，總是大多數人不要看的。」
世界越來越假，我們「真正」想理解的，是我們自己幻想出來的張愛玲，還是真實的張愛玲呢？
我問一個長期追蹤其軼事的超級粉（fan）作家，確不確鑿有跳蚤困擾著張愛玲？對方堅決：當然「真的」有。
無論如何，張愛玲顯然是真正的小說家，當年親自診治過她的醫師們恐難預料，那些若有似無的搔癢，已與世世代代的讀者共生，超越蚤虱之可能，更真實的，演化成生命那襲美袍的本尊。
【2011/05/10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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